1986年,《西游記》的作曲家許鏡清準備卷鋪蓋走人了。他給西游記配的片頭曲“啾啾”這幾聲電音一出來,專家們紛紛批評:“不夠民族化,太洋氣了,換人!”
但是《西游記》和其他幾部中國的文學經典完全不同,它是神話故事,神話故事就不應受時代和地域的限制,怎么神話就怎么來。
于是,楊導頂著上面的壓力,保下了許鏡清,誰讓這個作曲家是她好不容易挖到的寶呢。
1983年,《西游記》籌劃中,已經找了好幾位著名的作曲家,但是楊導都不滿意。
實在沒人了,于是劇組打電話到農業電影制片廠挖人,挖的就是許鏡清。
許鏡清生長在一個極度貧困的家庭,他的爺爺奶奶是靠要飯維持生活,父親也是要飯要到了14歲。他幼年的時候,父親就因病去世了,家里只能依靠母親過活。可是即便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,母親也從未放棄供他讀書的決心。
童年的經歷,讓許鏡清知道生活的艱難。但是母親的堅韌又始終影響著他,練就了他不服輸的性格,就像歌詞里唱的,盡管“翻山涉水,兩肩霜華”也要“一路豪歌向天涯”。
1982年,接到《西游記》劇組的邀約后,許鏡清一頭扎進了音樂的創作中。由于創作任務艱巨,他幾乎天天都在熬夜,甚至通宵,以至于后來整個人的生物鐘全部紊亂。
他說《西游記》之后他的作息就成了白天睡覺,晚上工作,30多年都沒有看到過北京的早晨了。
當他拿到閻肅老師作詞的《敢問路在何方》之后,他腦子里一直在構想,怎樣的曲調才能夠表達出西天取經歷經九九八十一難,終成正果的偉大故事。
他每天的腦海中都是“一番番春秋冬夏,一場場酸甜苦辣”。
直到有一天,他一個人坐公交車經過北京動物園附件的一個農貿市場,從車窗上向外望去,有的人在搬東西,有的人在收拾店鋪,有的人在沿街叫賣,小商小販們在街道上穿行,每個人彷佛都在為生活疲于奔命。
春夏秋冬年年流轉,酸甜苦辣人生百態。每一個人,如滄海浮游,在人間兜兜轉轉,忙忙碌碌,究竟是為了什么呢?
為了一步一個腳印,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。
就在這個當下,旋律就出現在了許鏡清的腦海中,那么清晰,那么強烈。
他下了車,向路過的一個小學生借了筆,把這句旋律寫在了自己的煙盒上。然后立刻回家去,僅僅用了半個小時就創作出了這首廣為傳唱的曲子。
許鏡清來《西游記》劇組前,已經換了7名作曲家,隨便一個人都比他的名氣大。
來到劇組后,許鏡清編了個曲子《歡樂的花果山》,他嘗試加入了電音。
楊潔導演一聽就把他定了下來。
楊潔說:“我要作品不要名氣”。
此后,許鏡清開始“爆發”了,先后為《西游記》創作了十幾首插曲和幾十首配樂,用音符譜出了一個音樂中的西游王國。
《云宮迅音》、《敢問路在何方》、《女兒情》、《天竺少女》、《豬八戒背媳婦》都成為了經典之作。
《女兒情》是許鏡清最喜歡的作品。
但是,因為“悄悄問圣僧,女兒美不美”這句歌詞,許鏡清跟楊導爭論了很久。
他覺得應該是“悄悄問哥哥,女兒美不美”,而楊潔堅持用“圣僧”。

很多年以后,許鏡清才明白楊導的用意,原來叫“哥哥”顯得太俗了,女兒國國王的愛比較含蓄,用“圣僧”再合適不過。
我想,現在的中國人大多數都應該會唱這個旋律,至少都聽過,它曾被多家媒體評為十大金曲。
如果一首曲子如此被傳唱,歌曲的演唱者應該會拿到不少的錢,每次出場費應該動輒幾十甚至上百萬。可是許鏡清憑借這部曲子獲得了什么呢?
無人知曉,經濟拮據,甚至為了開一場自己的音樂會,他等了三十多年!
網絡上關于許鏡清貪圖名利、炒冷飯的聲音不絕于耳。
許鏡清70多歲,工資只有幾千塊,住的地方是一座舊樓,沒有電梯。
身上的榮譽是國家級作曲家,卻開一場小型音樂會都是奢望。
為這個“奢望”拼盡全力,還有人罵他。
幸運的是,2016年,許鏡清74歲,眾籌成功。
12月4日、5日這兩天,在人民大會堂開了“西游音樂會”。
許鏡清將參與眾籌的29016個人的名字全部寫在了致謝名單上。
這場盛會進行的時候,許鏡清沒有坐在臺下觀看,而是躲在化妝間里。
他不敢看,他怕場面壯大自己忍不住眼淚,又怕現場慘淡,對不起觀眾。
音樂會最后,許鏡清被邀請上臺參加謝幕,主持人問他:有什么想說的?
許鏡清只是說:我想哭。
從1986年到2016年,30年,無怨無悔。
后來董卿采訪許鏡清,問他:這場音樂會是不是來得晚了些?
許鏡清說:不晚,只要我活著就不晚。
有人用他的配樂豪攬幾千萬,有人用他的歌曲紅了一輩子。
許鏡清本人,除了那場音樂會,什么都沒留下。
許鏡清說:我不圖名不圖利,就算不開,大家也都聽過這些歌,(音樂會)只是我多年的夢想。
70多歲的時候,許鏡清還堅持晚上創作,他說:我已經三十多年沒見過北京的朝陽了。
《西游記》已是家喻戶曉,每個人都知道孫悟空,每個人都能哼兩句《敢問路在何方》。
大家爭搶著說,《西游記》是我的童年記憶,是我的青春……
卻沒有人記得那坐在黑夜里,與月亮為伴的許鏡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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